2014年秋，我在美国访问斯坦福大学，经幼教专业朋友推荐，我拜访了旧金山要塞公园幼教中心。旧金山要塞地区，可是非常不一般的地方：旧金山要塞公园，位于旧金山市的西北角，曾经是18世纪时控制湾区的军事重地，也曾经是美国太平洋舰队驻扎地，迄今还保存着大气派的单位驻地气息。在一片浓阴遮天蔽日的大树林中，掩映着一排矮小的平房：公立旧金山要塞公园幼教中心。

　　“公私融通”的幼儿园

　　说到美国的公立幼儿园，曾经不是美国幼儿教育高大上的代名词，也不属于中国幼教界关注引介的范畴。值得我们关注的是，2008年开始，美国在经济下滑、失业率升高和财政紧缩的社会条件下，逆生长大力改革教育并推进学前教育的发展。一方面，国际社会传统的“男主外女主内”生活模式被打破，越来越多的母亲加入就业大军，扩大学前教育普及范围和提高学前教育质量，成为美国最为强烈的社会需求。

　　另一方面，经济学家有关“投资1美元可获17美元回报”的研究结果，让美国社会从人力资源的角度看到其影响经济发展和未来竞争力的潜力，政府将投资早期教育视为最重要的经济资源之一。而解决教育均衡问题，全面增加弱势群体受早期教育的机会，成为政府推进学前教育改革发展的重中之重。

　　在这样的背景下，美国普及学前教育运动(Education for All)获得国家和地方政策的支持。联邦政府和州政府之间建立了新型伙伴关系，为处于贫困线或低于贫困线家庭的所有4岁儿童提供非强制的、优质的全日制学前教育服务，采取不同政策执行安置方式:一是开办全额免费的公立幼儿教育中心；二是通过民办公助或者公办民助方式举办“公私融通”的幼儿园。旧金山要塞公园幼教中心，就是这样一所公办民助的幼儿园。

　　不同学费标准与儿童交费保密

　　为什么称之为“公私融通”的幼儿园？这个坐落于要塞公园高端住宅区的幼儿园，显然维持营运和发展的费用不菲。这里每月生均学费是1200美元，但是分为三种价格向不同类型家长收取。

　　依据政府的社会生活水平评估，这个幼儿园的部分儿童由家长缴纳全额学费，相当于上一个私立幼儿园的学费；部分儿童家长在本地区从事教职员工作，可以缴纳一半费用，而另外一半费用由政府承担；还有一部分儿童由政府评估属于低收入家庭，全额免费由政府资助。

　　幼儿园收费上交，并由地区政府全额拨款进行机构营运，园长被要求保密所有儿童交费情况，同时绝对均衡地进行三种经济背景幼儿的在园分班安排。对这个幼儿园的家长和孩子来说，很幸运的一点是，幼儿园提供从早上7:30到晚上7:30的服务，家长可以根据自己上班的时间来安排幼儿在园学习的时间。

　　有机融入自然的课程与环境

　　当我们走进绿林丛中的要塞公园幼教中心时，开始并没有感到特别的兴奋和新奇。幼儿园门口设置了门禁，由前台人员通话后开门；在等待她通知园长的同时，工作人员让我们填报来访人员姓名，并给每人一张自粘纸贴，写上名字贴在胸前。园长给予我们热烈的欢迎，亲自带我们参观。我们发现，这个外面看上去小小的普通的幼儿园，里面环境经过精心设计，每一个角落都得到了充分利用。

　　这么说吧，幼儿园的校舍显然是经过改造的旧校舍。每个班级面积都不大，但是环境布置舒适、干净，非常整洁。从墙面来看，走道里橱窗重点布置的是这个幼儿园教育的哲学理念、培养人才的教育目标，以及州政府对幼儿园课程的评价标准。没有花哨的悬挂材料、五颜六色的装饰夺人眼球。进入幼儿班级活动室之后，映入眼帘的也是干净整洁的墙面布置，归类展示着幼儿在户外树林里学习的收获：儿童采集的材料和儿童活动的照片。

　　园长特别介绍说，因为幼儿园坐落于要塞公园树林之中，教师们特别注意利用周围环境因素，带领幼儿开展一系列的户外课程学习活动。孩子们可以有很多时间到树林里散步、观察、认识各种植物，可以采集树枝、树叶，回到幼儿园来继续记录整理经验，交流讨论各自的发现，还可以延伸做各种美术手工活动。所以，将幼儿在教室里的课程学习，有效地与周边环境联系起来，让孩子们带着任务不断走进大自然，再回到活动室里整理提升课程学习经验，这种项目方案加主题的学习方式就是幼儿园选择的课程模式，非常自然。

　　活动室空间的有效利用

　　我们注意到，幼儿园有一些曲里拐弯的空间角落，都被有效地布置为儿童游戏区域。比如，班级通向户外活动场地的一个角落，经过布置成为娃娃家和建构游戏区域，区域范围不大，却有非常充足的玩具和材料。娃娃家的小家具仿真、朴实而接近儿童生活实际，玩具材料具有很强的操作性。建构游戏区域里放置着整套原木本色积木，尽管是一个20人的班级，但是积木的数量确实保证了儿童可以真正进行搭建游戏。在区域靠近墙角处，有一张教师书桌，供教师在这里备课。活动室中央，有几块原木树桩引起了我们的关注，只见树桩上面钉了一些铆钉，有孩子们用牛皮筋横竖套上的痕迹，这里显然是认知学习与游戏的区域。将自然物非常自然地运用于儿童学习，其中有教师们精心、不露痕迹的安排。

　　园长带着我们从幼儿园室内走向室外，一大片沙坑、木桩和大型户外游戏设备组合的场景呈现在眼前，园长特地介绍说，幼儿园只有这一片户外场地，所以每个班级只能轮流到这里来玩。从基于儿童学习和发展的要求出发，加州的早期教育评价标准（DRDP）规定了儿童在园的户外活动时间，幼儿园遵循标准要求的同时，也需要根据本园实际情况作出有效调节。

　　每个孩子都需要经历学习过程

　　要塞公园幼教中心有两点让我印象深刻。第一，坚持每个孩子都经历学习过程的安排。这个幼儿园有些贫困移民家庭儿童，父母只能根据自己工作时间来接送孩子。有一个在附近中国餐厅打工的妈妈，她的孩子每天上午10点入园，下午7点离开。园长告诉我们，为了让这个孩子也获得同步的学习和游戏经验，他们制定了个别教育计划，确保这个孩子可以参与所有活动。比如，这个孩子的户外时间，会安排与其他班级小朋友一起活动。第二，每个时间段同时在户外活动的孩子不多，没有出现我们常见的挤在一起的现象，这里面包含着儿童在户外场地学习与活动潜在目标要求的考虑。

　　教师对于儿童散在场地不同地方的学习和活动是非常在意的。我们看见一个孩子收集了一把小树枝，他举着这把小树枝走到教师身边，教师问他：你觉得这些树枝可以做些什么呢？孩子轻轻地回应了教师。接着，教师又问：你可以数出5根树枝给我吗？孩子看了一眼手里的树枝，数出5根小树枝来。户外活动游戏的时候，教师不仅仅是照看孩子的安全或者预防、处理纠纷。当教师心中拥有儿童学习和发展的框架性知识，可以随时随地进行支持和引导时，就是最好的教育过程。请问，这样的幼儿园，无论是公立还是私立，你能不被吸引吗？

　　旧金山要塞公园幼教中心，是美国普及学前教育运动的一个缩影，同时也是美国幼教界新兴的优质幼儿教育机构的代表。（作者周兢系华东师范大学学前教育系教授）